第2章 暮春（1/2）

观水有术，必观其澜。

------《孟子·尽心上》

莺飞草长，春色渐深。只昨夜似乎下了场小雨，饶有清寒透过碧色的窗纱。

天光未明，却袅袅起了层轻雾。蕉叶旁的海棠经染，更如同团红色的轻云般不胜一触，悠悠落入了绿水中。那池边静立的少女偶然看见，便逐水拈起一瓣，慢慢放在鼻尖，轻轻一嗅。

只是还未有所得，便有一女声从后笑道：“可惜海棠无香，若儿如此，怕是要失望了。”

少女闻听此言，立时便回头甜笑道：“姨母。”

不意手上一松，那花朵随即坠下，又凑巧被她踩了一脚，再看时早已光彩全无。

她便有些可惜道：“可是呢。我尝听书上说海棠不香，原来果真如此。”

对面女子此时已款款行来，端的是身姿楚楚，面似梨花，一派清平态度。只是眼角眉梢却有倦色，正是她母亲的胞姐苏锦姝。少女早看见她穿着家常衫裙，足上却套着一双粉色软缎的睡鞋。便迎上前嗔道：“只是姨母到我这里，如何也不换双行路的鞋。若是不小心着凉伤风了，那可怎么好？”

苏锦姝闻言低头看了一下，果然不止鞋底，连鞋面也湿了大半。不由得眉头微蹙，勉强应道：“不过几步路，不曾想就这样了。还不是我早起听闻你昨夜又不曾睡好，心里一着急，难免就忘了。”

肖微澜便挨着她回道：“知道姨母疼我。只若儿不过是因为夜间被子滑落了，所以醒得早些，可知江妈妈必定又言重了，才平白惹得您担心。”

苏锦姝见她神色如常，不似作伪，这才放心道：“你呀，还是这样稚子一般。若不是把江妈妈放到你这里，我怎么安心。就是如此，也还是不够周到。我看还是按之前说的，把铃兰她们放在你屋子里，贴身照顾才好。”

肖微澜听到这里，顿时心中一沉，可面上却仍是一派娇憨道：“姨母，我来府上，已是与您添了诸多烦恼，怎好再……”

不想话还未说完，便已被苏锦姝打断道：“好了，每每说到此事，你都是这样痴顽。这回没得商量，就这样定了。你毕竟是大家之女，等顾远回来，你们若是情投意合，一旦成就良缘，届时必然事多，身边没个贴心人帮着料理怎么行？”

魏观。

肖微澜一时有些怔忪。此人正是姨母的独子，她的表兄。名观，表字顾远。一向在外念书，听闻今夏就要学成归来。只魏家虽是临安府大户，但毕竟历代从商，而肖父自恃翰林出身，且两家相距遥远，因此并不曾有姻亲之约。

她原先依照母命来到这里，也不过是想求得一世安稳，能够平静度日罢了。谁料姨母不仅救她于危难之时，且自她入府，一律吃穿用度皆是比照表妹盼儿，更兼嘘寒问暖，唯恐她有丝毫不周到处。所谓世事如雪，人情似冰，她近年来已不知见过多少，不承想姨母一家却与别不同。她正深以为异，不料想今日竟又提及婚姻之事，更是叫她纳罕。

若论昔日还在汴梁时，姨母此举或许还是高攀。可如今肖家早已子息凋零，天涯沦落。而魏氏却是生财有道，蒸蒸日上。就连表兄魏观也是学业有成，且仪表堂堂。还未归家，各路媒人便早已踏破了门槛。她的姨母，莫非是真存了意，要把她这个千里迢迢投奔来的孤女嫁给自己的独子？